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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魂】【巍澜】千转 4 正剧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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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转世化为返魂草的头一刻，掌管生死动向的地府便得了消息。

 

虽然昆仑早已神力尽失，再不为大荒山圣。但因为他的命数与诸多上神、仙人有所牵连，更何况还连着鬼王沈巍，所以地府还是不得不仔细对待。

 

“昆仑已经投胎了。”

 

此时的地府刚落成不足两百年，十殿阎罗还均未就任，因此遇到大事都要酆都大帝亲自做决断，因此难得在度朔山落个清闲的主管冥司的酆都大帝知道这件事后，犹豫再三还是动身到泰山，找到了主生死、掌籍幽冥的又名东岳大帝的天齐仁圣大帝，想要商量出个应对的法子。。

 

“哦？”

 

天齐仁圣大帝着一身藏青色长袍，衣襟袖口都镶绣着金线滚边，腰间束着玉绿色的云纹宽腰带，长袍外套着一件浅色素织纱罗外褂，乌黑的长发用一个朴素竹簪松松垮垮地束起，头上并没有顶着什么发冠。其相貌虽称不上形貌昳丽，但于山崖边临风而立，也若孤松之独立，丰神俊朗。

 

酆都大帝站在天齐仁圣大帝的背后，听到答话，见对方没有转身意图后，他便试探着上前两步将与对方的距离缩短到只差半步。

 

“针对此事，您看如何？”

 

东岳大帝并没有回头，只不过从抬头望着天边的云卷云舒改为低头俯视脚下的绵延大川。

 

“昆仑君在世时，我虽为泰山山神却丝毫不敢与其相提并论。现在他因众生失去了神格，身上却依然带着旁人不可比拟的功德。你掌管冥司心里应该再清楚不过，这样的魂魄即使不能投胎成为一方首领，也应该在一个富裕人家。你可曾想过，为何这辈子他却降生成半亩返魂草？”

 

酆都大帝沉思片刻，试探性地缓缓开口。

 

“神农落成轮回时，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对于上神们的恩怨情仇我也只是听说过一二。只知道，昆仑的转世地府无法干预，六道轮回入了哪一道，都是天意。他没能托生成人，想必是因其魂魄还未完全凝聚，元神不稳，即使投胎到大户人家依然会早夭。投胎成返魂草正好可以修养魂魄...但令人不解的是，这草为何生在了姑灌山。”

 

东岳大帝转头看着酆都大帝，波澜不惊。

 

“你来找我是为了鬼王，而不是昆仑吧。”

 

酆都大帝听到此话面露尴尬之色，但来意已被揭穿便也没必要再做遮掩。

 

“昆仑虽与我地府无过多牵连，但鬼王沈巍却不同。神农当时跟他立下契约，让他镇守大封。而大封正好就位于地府之下，所以鬼王是否遵守承诺也与地府的安危息息相关。”

 

“现在他为了昆仑离开了大不敬之地去姑灌山养草，鬼族现在虽然尚无异动，可...”

 

酆都大帝面露难色的看着东岳大帝，后者转头不再看他。

 

“你要如何？”

 

酆都大帝沉默不语。

 

“你想拦他，你猜鬼王是会听你的话放弃昆仑，还是会先回来掀了地府斩了你省得你唠叨？我若没记错，他只答应过守住大封，可没说要守住地府。”

 

“更何况，他想在那就由他去吧。”

 

“返魂草原需要一百个春秋才能让昆仑的魂魄可以脱生成人，但因为沈巍身上有着昆仑的左肩魂火，最多只要三十个春秋便足够了。横竖不过三十年，你连三十年都守不住吗？”

 

说到最后，原本情绪丝毫不显的东岳大帝，语气中竟带了一丝警告和威胁。酆都大帝察觉后暗自一惊，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后硬是没想出沈巍、昆仑和眼前这位上神之间有什么深厚的渊源。

 

“你不用害怕，我与他们二人并无牵扯，昆仑与我只有几面之缘。”

 

东岳大帝望着重峦叠嶂的巍峨山川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我只是可怜他们罢了。”

 

说罢，他边转身拂袖消失在了天地之间。酆都大帝知道自己该如何办了便回到了地府，坐镇阴间。当他闲来无事翻阅生死簿时才反应过来东岳大帝最后一句话的涵义。

 

沈巍答应过神农不再与昆仑相见，因为这世昆仑只是植物因此沈巍才能陪在他身边。沈巍越是精心照料，昆仑可以投胎成人的日子便越短，到时沈巍自然便不能再与昆仑转世有任何接触。这般算来，两个人的缘分就只剩下了这最后的不到三十年。

 

至于为何偏偏生在了姑灌山，更多可能是因为上天想要跟生于混沌，有逆天而行的鬼王作对吧。

 

“天意如此，劫啊！”

 

思及此，空旷的地府只留酆都大帝这一声轻叹。

 

 

日子转瞬即逝，很快便到了八月。

 

自从温室搭好后，沈巍离开姑灌山的次数总共加起来也不超过五次。每次也基本是在一天之内处理完不值一提的劣等鬼族便迅速回来。唯一一次停留较久的便是跟酆都大帝商谈“合作”事宜的那次，但也因为对方配合便没有耽误什么时间。

 

寻常的返魂草应该是在六七月份便能开花，但因为姑灌山常年降雪，无论沈巍如何努力这里的地理环境总是要照着别处差上一些，所以这半亩花苞到了阳光最好的八月中旬才陆续绽放。

 

沈巍给返魂草浇完水后，抱着膝盖蹲在水玉做成的透明房子里。自从发现自己的触碰并不会伤害到这些脆弱的植物后，他便对触摸这些绿叶子上了瘾，他知道他只指尖下的蓬勃生命力都是属于昆仑的。但即便如此，他也相当克制自己不会轻易触碰，每次也只是轻点即止。

 

现在沈巍精心呵护了半年之久的半亩草地终于开花，他瞧着近在咫尺的嫩黄色小花满心都是喜欢。关于“活着”和“生”的含义，此刻他觉得自己多了些新的体悟。

 

看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沈巍便从温暖舒适地屋子退了出来重新回到冰天雪地的破旧棚屋之中。与往日不同，现在鬼王身形欣长，身上不再披着兽皮，改为穿着玄色衣衫，布料给人感觉厚重压抑，衣袂却又可以无风自动。他的头发虽然并没有用簪子挽起或者束发冠，却也不再掺杂着杂草异物，算是柔顺的披在背后。如说原先的鬼王给人感觉为“凶”，那么养草之后的他便更倾向于“威”。

 

 

沈巍现在身上连着十万大川，感知半亩草地的生命力自然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因而他也隐约知道，这返魂草大概需要反复生长三十次才可以送昆仑再入轮回，现在来看还剩下二十九次。每每想到这里沈巍内心都会变得复杂。

 

每一次开花，昆仑的魂魄都完整许多，同样的，距离告别也近了许多。

 

但沈巍自然不会因为自己的私心而故意拖延时间，伤害昆仑一分一毫。因此他只是决定用自己身上唯一还算干净的心去好好记住这三十年里的每一刻、每一丝感受。

 

秋去冬来，时光逝去地飞快。

 

返魂草不能连作，因此收完种子后，每一年沈巍都必须要在姑灌山换一个地方重新播种才行。期间辛苦麻烦不用多说也可以体悟。

 

第二十七年秋

 

沈巍再次播种完毕正坐在岩石上放空发呆时，一只通体漆黑的传讯鸟衔着一封地府送来的书信降在了沈巍手边。沈巍在打开信纸之前便将黑鸟放走了，横竖他也不会给地府回信。

 

地府那边说近来大不敬之地大量幽畜诞生，他们担心大封会有所松动因此希望沈巍能回去“处理”一下开始躁动的鬼族。这次确实不需要沈巍回信，但却需要他亲自动身前去一次。看信件上的描述，沈巍隐约感觉这次可能会耗费较长的时间。但马上就要入冬，回收种子并不是很赶时间，而且他因为必须要恪守约定，所以他决定还是要去一趟。

 

沈巍并不重视身外之物，因为连个武器都没有，他寸步不离身的便只有一个看上去有些丑陋的香囊。说是香囊，上面却并没有什么花纹，甚至还是用黑色布料做的，用布袋子形容可能更为贴切。它的样子也绝对算不上好看，整个歪歪扭扭的看不出来个形状。唯一可取的就是这个香囊针脚十分密集，主人将其封得严严实实的，就算往里放最细的沙子也不可能漏出来一粒。

 

这个香囊里面是返魂草的花瓣和一颗干枯的种子。

 

沈巍每年冬天都会挑选几片凋谢的花瓣，将其晒干后放到这个小袋子里。二十七年过去，这个袋子也被这些干花装的鼓鼓囊囊。那颗种子则是第二十六年夏天的时候，沈巍在松软的土壤里发现了这颗不知为何并未发芽的种子。研究了半天他也没弄明白怎么能让这颗完整的种子起死回生，便把这颗种子也放进了这个香囊里便于保存。这个香囊也是他给自己留的唯一一点纪念。

 

确认好温室里一切正常，姑灌山也并无异动后，沈巍把原本挂在腰间的香囊贴身放好后便幻化出浓雾笼罩的黑袍动身前往地府。

 

这时的沈巍没有意识到，此去一别他便再也见不到这一片他精心照料了近三十年的返魂草。

 

沈巍更不会料到，那个香囊会成为此后五百年他跟昆仑的唯一一点牵连。